第一章 变故


  纪嫧露跪在那块冰冷的墓碑前,整张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和周围人的嚎啕大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似乎是连老天都看不过去她那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天上开始慢慢的下起了雨。

  先是淅淅沥沥的几点雨水落下,很快,零散的水滴就成了瓢泼大雨。

  在刚开始有雨水落下的时候开始,就已经有人打起了伞,随着雨越下越大,没带伞的人都陆陆续续的离开去躲雨了。

  即使是带着伞的人,也不愿意继续待在这样的大雨下了。

  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没有人上前来拉着纪嫧露一起去躲雨。

  很快,墓碑前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还保持着开始的那个样子,跪在那里。

  雨水落在她的脸上,从眼角滑落,已经分辨不出来,滑落的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眼前的墓碑只在正中间的地方孤零零的刻着一个男人的名字,旁边并没有给其他人留下位置,墓碑后面的小方格里,也只放着一个孤独的骨灰罐。

  那是纪嫧露的亲生父亲。

  她的父母在她五岁那年就已经离婚了,之后这个男人一直没有再娶,现在去世了,自然在将来也不会有人和他合葬。

  纪嫧露现在也才十五岁,离成年还有一段时间,葬礼是由二叔一家帮忙办的。

  理所当然的,二叔拿走了男人生前留下的所有财产,用来充当举办葬礼的费用。

  其实也没有多少钱,男人只是一个不得志的画家,偶尔卖出去几幅画,用来维持自己和女儿的生计已经很艰难了,更不要说存款了。

  刚刚跪在墓前痛哭的人,就是纪嫧露的二叔和二婶,其中的真情假意,也只有他们自己才会知道。

  纪嫧露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男人的墓前跪了多久,最后又是怎么回到他们居住的出租屋里的。

  是的,男人就带着自己的女儿,在这个租来的房子里住了十几年。

  第二天,房东就带着当初的租房合同敲响了纪嫧露的门。

  纪嫧露坐起来的时候,脑袋还有点晕眩。

  昨天的雨下的很大,她不知道跪着淋了多久,之后回到家后也没洗澡,穿着湿透的衣服就直接睡着了,要不是她的身体经常锻炼,足够强壮,今天肯定是要发烧了。

  门外,房东还在坚持着敲门,隐约可以感觉出加大了力气,似乎是对这么长时间没有人应门感到了不满。

  纪嫧露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淡定,站起身去开了门。

  终于等到门开了,房东看见的就是一个满身狼狈的小女孩。

  纪嫧露的头发又多又长,昨天淋了个透,在枕头里捂了一晚还没干,现在一缕一缕的纠结在一起;脸上还带着干透的水痕,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衣服倒是捂了个半干,但是在床上被蹂躏了一晚,现在皱巴巴的团在一起。

  房东是一个中年的女人,她是知道纪嫧露的父亲昨天下葬的,但是没有料到纪嫧露会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亲眼看见之后,原本因为等待产生的不耐烦也不好意思朝着她发泄了。

  房东又朝纪嫧露的身后看了一眼,瞄见地上干后的水痕,脸皮抖了抖,终究没有说什么。

  她勉强挂起一个难看的笑容,不痛不痒的安慰了纪嫧露两句,就提出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小纪啊,我知道你们父女两个过的不容易,现在老纪还丢下你自己个去了,你的日子肯定也很不好过。但是我也不是什么发达的人,没办法帮你什么。你看,老纪身体还行的时候给我交的租金早就到期了,我还给你们宽限了一个多月,现在连押金都给你们抵光了,你看,你是再给我补两个月的租金,还是尽快搬出去?”

  纪嫧露的脸上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只是微微的垂下了眼睫,轻轻的开了口:“阿姨,请您再宽限我一个星期的时间,想办法赚钱也好,收拾东西离开也好,总是要时间的。”

  房东有心想要拒绝纪嫧露的提议,但是看着眼前满身狼狈的女孩子又实在是开不了口,她脸色难看的犹豫了一会,才勉强答应了:“那好吧。但是你要保证,一个星期之后可不能再拖下去了。”

  纪嫧露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阿姨。”

  房东这才满脸不甘心的转身离开了。

  纪嫧露等房东进了楼梯间,才把房门关上,背靠着房门滑落了下来,直接坐在了地上。

  她把脸埋进了膝盖里,无声的开始流泪。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那个男人就因为忙于自己的创作而总是忽略自己的女儿,几次哭闹之后得到的不是拥抱和安慰,而是一声摔门声和空无一人的房间之后,纪嫧露就明白了,只有被人爱着的人,眼泪才能作为武器,而她,流泪只会让人看不起而已。

  渐渐地,她收起了自己的软弱,像一只刺猬一样,用伪装出来的强势保护着自己的不堪一击,用面无表情的冰凉来伪装自己的脆弱。

  慢慢的,连那个男人也忘了,纪嫧露只是一个十几岁的,需要关怀的小女孩,而不是一个足以独当一面的成年人。

  呆坐了一会,纪嫧露才抹了一把脸,站了起来,重新回到了那个冷静的样子。

  她把自己半干的长发用皮筋扎好,开始收拾这段时间因为照顾重病的父亲而没有时间清洗的衣服和床单。

  把衣物洗完晾好之后,纪嫧露又把家里的东西都收拾了一下,顺便打扫了一下卫生。

  不管一个星期之后是搬离这里还是继续住下去,总不能留下一个脏乱的屋子。

  收拾到那个男人生前用作画室的屋子的时候,纪嫧露有点恍惚。

  她一直不明白,这个屋子里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那个男人放下自己的妻子和女儿,整天整天的待在里面不出来。

  一直对着一副未完成的画作发了好一会呆,纪嫧露才叹了口气,把所有的画作都塞进了一个大纸箱子里。

  等一切都忙完,她才去洗了一个澡,换上干净的睡衣,在椅子背后放了一个脸盆,不让头发上滴下的水流到地上,才瘫坐在了椅子上。

  一休息下来,一直以来的疲劳立刻涌了上来,纪嫧露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直接在椅子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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