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于寂静中破茧而出（3）
要说天文自己的事情，那也可以从十二年前开始说起，但要说月之贤者，就得追溯到七十年前。
战争结束后，学院曾经耸立于空中都市恩底弥翁的的三大支柱，三大魔导师全部战死，七大贤者也有一人殒命，人才稀缺之时，学院内因为战后创伤、治安水平也严重下降。
不仅是学院遭殃，圣地也逃不过精神异常的野术士迫害。在这战争之后的紧要关头，学院和圣地各有一名关键的人物站了出来。
学院一侧，便是那位堪称传说的，刚刚挺身补上贤者的空缺的穆·德莱特。他联合圣地的第一圣徒凯撒，一同建立了如今月之贤者的前身，当时连名字都没有的组织，利用两人在学院和圣地的权利和人脉，携手打击那些无法无天的野术士。
穆·德莱特致力于研究专门针对魔法使的战术，这一战术仅仅在如今的月之贤者内流传，也就是如今月之贤者一脉相承的战法。
“魔力的根本，是组成万物的基本粒子中，结构极端不稳定的一种。而几乎每一种物质内部都含有或多或少的魔力，只是结构上稍有差别。比如，火药中蕴含的魔力结构就极端不稳定，只需要一定的外力干扰，就会急剧的改变形态，变成另一种形式。”
“同样以火药为例，改变形态后，魔力的结构在受到一定程度的热量或碰撞后，就会以极快的速度膨胀，在空气充足的地方就会燃烧，当空气不足，或在较为封闭的环境下，就会因为压力的缘故产生爆炸。”
“原来如此...”
魔力的根本就是对魔力本身的操纵，使其用更简单的方法改变结构。穆·德莱特发明的战法中，特殊之处就是针对魔力的本质，在魔法使施法时对魔力本身加以干涉，以达到让魔力脱离控制的目的。
使用者必须对魔力有极深的理解才能做到这一点，熟练之后，更是能把脱离控制的魔力据为己有，自己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的释放更加强大的法术。
“那不就是更高阶的反制法术？！反制法术还需要用自己的魔力去干扰对方...”
“也不尽然，这种战法比反制法术更难掌握。”
为了熟练运用这被称为‘月之战法’的技巧，穆·德莱特的每一个弟子都经受了其它魔法使难以想象的训练。
在对魔法不尽了解的普通人口中，魔法或许象征着力量，也是令人心驰神往的神秘，少有人能道出魔法的真髓，真正的魔法使也不会去纠正这种想法。
但如果问任何一个魔法使，‘魔法是什么’的话，或许回答都是一样的。
魔法即是知识。
往往，一个魔法学徒信手拈来的低级魔法，都是前人呕心沥血，废寝忘食，经历无数失败之后才创造出的东西。而一位能将这个低级魔法熟练掌握的魔法学徒，自然也要经历让没接触过魔法的人难以想象的疯狂训练。
实际上，这不是什么念两句咒语，摆个姿势就能释放的‘戏法’。
魔法确实还有无数的神秘等待人解开，也是令人心驰神往的力量，但在你捧着先人流传下来的魔导书时，魔法就不再与你的期望相符，而是一种更纯粹的，更近的东西。
一位学徒，在导师手下开始学习时，他首先要背下有着三位数，代表着各式各样意义的符文，这些符文是魔法基础中的基础。
除此之外，魔法使也需要抛弃自己的美梦，用冥想和思考来代替每日的梦境。
在做到以上两点之后，一位学徒才真正的能被称为学徒。
但这只是刚刚开始，学徒们不得不面对严苛的训练来熟练地使用魔法，甚至必须要锻炼自己的身体，来保证自己无论在何种环境下都能正确的释放魔法。
撰写符文的手法、环境对法术的影响、法术之间的相生相克，熟知这一切的人，才能踏入真正的魔法殿堂。
此时，以为学徒才能自豪的自称——我是一名魔法使。
魔法使的修炼本身已经如此困难，更不用说连魔导师都能难倒的穆·德莱特的发明，这其中的困难程度连魔法使都难以想象。
但魔法不仅仅是力量，在学习魔法的过程中，心智的蜕变会来得尤为明显。因为，魔法本身就是用来解释世界的学问。
“这十年间，除了一般魔法使都会经历的训练以外，我还得完成大量的课题，我那个师傅可是能把我一个人丢进铁荆棘森林，然后整整半年不闻不问的家伙。”
“...那还真是辛苦啊。”
“我之所以不用符文，就是因为在训练中，那恶鬼一样的师傅无数次叮嘱我，只要魔力消耗可以接受，不要在任何时候解除在战斗中一定会用到的强化魔法，哪怕是日常生活中呢。”
两人一路来到寺庙，昨天的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但撑着阳伞的身影已经再也见不到了。
天文长舒一口气。
“关于红蝶的事。”
“......”
露西仍然有些心不在焉，她不知道如何面对天文，也不知道听到了答案后该怎么做。
“我并没有做好成为杀人者的觉悟，但是，那只是我逃避的借口。”
“我们正身处危险之中，密林贤者的窥视是毋庸置疑的，为此，我必须做好准备。嘛，我原本觉得你能看出来呢，毕竟我师傅都那么说了。”
“呃？”
“她不是说了吗？下次见面时，就会把魔杖给我。”
天文握紧拳头。
“我们一起行动，就意味着必定会遇到密林贤者，我不可能对敌人手下留情，我可没厉害到面对谁都能从容的留手。而红蝶...哪怕我放着她不管，师傅总有一天也会找到她，与其继续逃避下去，不如就此做好觉悟。”
“一开始我还是很难过。红蝶已经不是魔法使了，可我还是必须去面对她，必须了解这一切...但看到她解脱一般的脸，我终于感受到了我的责任的存在。”
说着，天文拿起和自己的魔导书一起挂在腰间的红蝶的魔导书，捧在胸前，闭上眼睛。
“刚到这镇子上的时候，我还在犹豫不决，是你告诉我‘不要害怕真相’，我总算醒悟了，过去我的行动不过是在逃避我的责任罢了。我必须改变，必须肩负起我的责任，哪怕只是为了我们自己，我已经做了决定。”
天文翻开魔导书，望着泛黄的书页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和符文。
“所以...你才多此一举的用那种法术吗？”
露西红着眼眶，手拽着天文的袖口。
“红蝶作为人类毫无疑问是失败的，罪大恶极。说的再难听点，她的行径实在是令人作呕。可她的知识和意志是无罪的，而我们会把这份知识和意志传承下去。这就是魔法使，露西。”
天文轻声说道。
说着，天文将魔导书镇重的递到露西手上。
女孩愕然的看着天文，她并不明白天文的举动意味着什么，聪明的她也没有立刻接下魔导书。
但，在女孩片刻的困惑后，她马上明白了天文的意思，微微低下头，双手聚过眉间，稚嫩的小手无比庄严的握紧这本对她来说过于厚重的魔导书。
“对魔法使来说，魔导书就是知识、意志，甚至是灵魂。我将这最为沉重的责任，以及无与伦比的荣誉，交予你手。”
“无上荣幸。”
“请记住，魔法不是力量，也不是权利，而是为了将来的技术。”
“铭记于心。”
简简单单的仪式，却是最沉重的传承。
天文松开手之后，露西险些没能握住厚重的魔导书，沉重的分量正如书中的知识和责任的重量，露西小心翼翼的抱紧魔导书，脸上总算露出安心的表情。
见状，天文深吸一口气，花朵的清香缭绕于鼻尖，久久没有散去，她看向院子里精心照料的园艺花卉，以及被花香吸引，在四周翩翩起舞、色彩斑斓的蝴蝶。
真红之蝶啊，你用自己无尽的痛苦和生命，还有着几乎无价的知识、来弥补自己犯下的罪行。但你并不祈求原谅，也拒绝为自己的罪行辩解，任由自己脆弱的身躯消逝在狂风暴雨中。
你的知识，你的觉悟，你的意志将会在短暂的沉寂后，破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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