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湖中仙女
莱茵斜眼看她，“你好像很悲观啊……你是悲观主义者吗？”
赫希一本正经地回答，“面对未来，得做最坏的打算。”
“原来如此，所以，这个世界的未来并不会和你说的未来一样。”莱茵喜笑颜开，高兴的说。
赫希看着他，突然说，“其实你看到了我所知道的未来，对吧？”
莱茵笑意一顿，然后垂头丧气的说，“你说的没错，在我的能力封印之前，我看到了很多个未来，但大部分未来都很悲伤，而在那些未来里，我并没有看到你，在你出现后，我看到了不同的未来。”
他顿了一下，用非常向往的语气说，“那是一个我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未来。”
“因为世界规则的限制，我无法表达出那个未来，但我相信，有你的未来，就是我要去的未来。”
赫希扯了扯嘴角，冷笑几声，“呵呵。”
她一掀长袍，跳下大树，头也不回的说，“行了，走吧，我们去找这片湖泊的源头。”
“步行过去？！”
“没错。”
莱茵吓了一跳，“那得走多久啊，飞过去不行吗？”
“那个地方有屏障，我们在天空中看不见，也走不了多久。”
莱茵撇嘴，无奈的说，“总感觉你这句话不对……不过无所谓了，为了到达有你的未来，我无论如何也得陪你走一趟。”
“谢谢……”
然而，莱茵没听到，赫希的这两个字消失在风与林之间。
湖中仙女·薇薇安
那天清晨，希里亚来阿瓦隆湖找我，问我是否还记得英雄王亚瑟，我说记得。
因为我不可能忘记他。
两千年五百前的迷雾森林，还是名为阿瓦隆的极乐净土，那时的我还不是阿瓦隆的湖中仙女，只是一个在战乱中出生，在战乱中长大，甚至连一个像样的名字也没有的战争孤儿。
对于阿瓦隆帝国的平民来说，特别是像我这样的战争孤儿，是不可能通过神之试炼成为湖中仙女的，那只是帝国贵族与神之子的特权与使命。
我也无法反抗自我记事以来就开始的流浪生涯，无法摆脱自身的贫穷与卑微，无法改变我会在战争中死去结局。
在我十六岁那一年，阿瓦隆帝国为了对抗掌握了奇迹之力的二十二塔罗家族同盟，决定将整个阿瓦隆湖，以及达诺大森林的生灵献祭给魔神撒旦。
我就是在那样一个躲避魔道与机关的日子里，溺死在帝国神圣的阿瓦隆湖里。
在那之前，我的人生只有逃亡，与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而这一切的起源，都是因为贵族和神之子们为了争夺土地，与同盟开战。
在我死而复生化作湖中妖女后，我对于曾经害怕的贵族与神之子们再也没有任何尊敬，只有无尽的仇恨。
通过后天觉醒的力量，我控制了阿瓦隆湖所有的魔种，强行让它们进化，攻击阿瓦隆帝国，迫使帝国仓促结束与同盟的战争，离开阿瓦隆，在北方建立新的宗教国度——奥林匹斯。
我本来打算离开阿瓦隆湖，继续追杀他们，却在脱离阿瓦隆湖的瞬间，被那个自称为造物主的年轻人，给封印在了一把剑中。
那是我见过的最强大的神明，所有的攻击都没有作用，反而，还控制了我。
“薇薇安，解除封印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这把湖中剑献给未来的英雄王。”
他留下了这句话，就离开了阿瓦隆湖。
我恨他，但是也感谢着他，因为他赐予了我名字——薇薇安。
在阿瓦隆湖待了很多年后，我认识了每年会经过这片湖，并能看到我的少年剑士·亚瑟。
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只有八岁，却聪明早慧，十年里，不断的从我这里拿到关于阿瓦隆帝国曾经的遗迹，包括那把封印我的剑。
那是他十八岁时，从阿瓦隆湖的湖底将封印我的长剑拔出，后来，有人给它取了一个直白的名字·石中剑。
“这样，你就会获得自由了吧？”
少年亚瑟那灿烂的笑容，大概是我唯一一次见到，而我再次见到他，又是一个十年后。
当然，我并不知道那是十年后，只是觉得一觉醒来，他就突然长高了个子，变得成熟有风度。
“你来做什么？”我从湖中升起，问他。
“我要恢复阿瓦隆帝国的辉煌。”那是他的回答。
那样炽烈的眼神，我再也没从任何人眼里看到。
“来帮我吧，薇薇安。”
“很遗憾，我无法离开阿瓦隆湖。”
这句话是真的，因为我的身体在溺亡后，很快被湖中的魔种分食掉，也因此与它们融合血脉，成为这片阿瓦隆湖的领主。
后来的后来，发生了很多故事，比如说，亚瑟在达诺大森林的北部建立了阿瓦隆帝国，真的恢复了阿瓦隆帝国的辉煌，从偶尔飞过阿瓦隆湖上空的飞鸟故事里，我听到了他的传奇故事。
——新阿瓦隆帝国·伟大的亚瑟王。
以及，他的骑士兰斯特洛和王后桂妮维亚的柏拉图式爱情。
柏拉图式爱情，是后来听我讲故事的波塞冬告诉我的，他说柏拉图式爱情也称为精神恋爱，只爱灵魂不爱肉体的一种方式。
以一位旧世界哲学家柏拉图命名的一种人与人之间的精神爱情，追求心灵沟通，排斥肉欲，理性的精神上的纯洁爱情。
他说的话晦涩难懂，但我知道，亚瑟一定很伤心，但我无法离开阿瓦隆湖，也在他离开的这些年里，遇见了一生挚爱·波塞冬。
他为我抛弃了海神的王座，而我以凡人之躯并肩神明。
有一天，亚瑟来找我，我看着满头白发饱经风霜的他，有些怔愣，“你怎么变老了？”
他说，“是啊，我变老了，你还是这么年轻。”
我知道他的悲伤，但我不明白为何要悲伤。
“对不起，湖中剑困了你的一生，让你永远留在阿瓦隆湖，看不到这片森林之外的世界。”
“你应该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你拥有漫长的生命，总有一天会到达我没法到达的地方，智慧的根源……”
“梅林说，世界上的事物将在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后完全重现，也就是说，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之后，我们还会在这里相遇。”
“下一次，我绝不做什么英雄王，而是一个阿瓦隆湖的护林人，好吗？”
我没有回答，因为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死亡，便是天人永隔。
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再也摸不到，只能靠着回忆，一点一点描绘着他的容颜。
当时光渐渐离去以后，记忆中的容貌也会变化，褪色，最终只会留下一张模糊的人脸。
波塞冬说，这就是神与人的差别，神高高在上，俯瞰世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凡人生老病死，情仇爱恨，为了活下去已经很是艰难。
短短的数十载人生，对神来说，不过是眨眼的一瞬间。
卑微渺小，如蝼蚁，如尘埃。
所以神不爱世人。
世人敬仰神，也都有所求。
她记得那时候波塞冬对她说，“时间会消磨这一切，等一百年过去，你再回忆这段时间，就不会再为了谁的离去患得患失了。”
但是一千年，两千年后，她仍旧记得亚瑟，即使他的模样她已不记得。
不过，也只不过是记得罢了。
曙光中的阿瓦隆湖非常美丽，在吟游诗人的歌中，达诺大森林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像是映在画中一样。
如果你有幸站在阿瓦隆湖边的芦苇丛中，不仅能看到一望无际的湖泊，还有绵延千里无边无际的森林，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
莱茵想，这里宁静的不可置信。
“阿瓦隆……”赫希呢喃着它的名字，想起了北冰曾在那里待过的几个世界线。
面对如此美景，莱茵兴致勃勃的问，“这里是哪里？”
赫希抚过芦苇丛，似是感慨，“曾经的阿瓦隆帝国圣湖——阿瓦隆湖，也就是传说里湖中仙女薇薇安出没的地方。”
可惜她以前只来过勇士之地一次，还是作为监察者去的海塞尔，没能见过这座神之国度的辉煌景象。
莱茵好奇的问，“既然是传说之地，我们怎么进来的？不是被迷雾封印了吗？”
“我有这个权限，总之你别问了，就当是命运的安排吧，好了，跟我走，我们去见她。”
赫希在一棵树下站定，伸手敲了敲距离地面两米的一只蓝色星光蘑菇，蘑菇猛然从树上拔起，挥舞着触手攻击她。
莱茵抬手一巴掌将那只魔种拍飞，问，“去见她做什么？”
赫希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眼神有些奇怪。
“不会与我有关吧？”
“我不知道，你自己想吧。”
“那你给点提示啊。”
“行吧。”赫希想了一下，问，“你觉得，前生与今世会有很大联系吗？”
莱茵一愣，问，“这世上，真的存在前生今世？”
“所以我说我也不知道啊。”
“我觉得没有联系。”
“为什么？”
“因为这一世，你的记忆、身份、经历都不会相同，所以你与你的前世没有任何联系。”
赫希沉默了一下，抬眼与他对视，问，“如果有一天想起前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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