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097


姚喜挣扎不过,  手脚一转眼的功夫已经被捆上了,  紧接着就被隆宜公主宫里的姐姐们推进了刚抬进来的轿子里。

        “太后要是过来问起,就说本宫此番回宫暂住没带什么东西,所以亲自出宫为太后挑选端午节礼去了。还有,  姚公公从未来过。”隆宜吩咐完自个儿宫里的人,  晚姚喜一步也钻进了轿子里。

        姚喜被塞在轿子的角落里,  还在奋力挣扎蠕动着,  然而轿子已经被抬了起来。她的嘴被堵得严严实实的,  什么声音也发不出,只有一些模糊不清的呜呜声。

        “你先忍忍,  等出了宫本宫就帮你把巾子取了。”隆宜看姚喜痛苦挣扎的模样也有些心疼,  不过因为担心把巾子摘掉姚喜会大声呼救,  只能狠下心先委屈孩子一会儿了。

        耳听着轿子往宫外行去,姚喜心里越来越急。太后娘娘会不会以为她是故意逃出宫去的?毕竟她有过前科。娘娘发现她不见后会不会找她?会不会恨她?会不会忘了她?

        她知道隆宜公主是好意,  如果她是姚显,  尽快离开皇宫于情于理都是最好的选择。可她不是啊!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和太后娘娘坦白了,  这个节骨眼上突然离开皇宫,太后娘娘肯定会以为她的坦白是挑衅!

        娘娘肯定会觉得她是计划着要出宫了才坦白的。至于勾引,则是为了挣那一千两的出宫银。

        娘娘要是真这么想,  别说原谅她了,  只怕连杀了她的心都有。以娘娘那暴脾气,  哪里是受得住挑衅的人?

        姚喜越想越心灰意冷。

        不行!她呆会儿得想办法求隆宜公主送她回宫。

        轿子停下了。轿外的宫女对守门的侍卫掏出牌子道:“长公主出宫办事。”姚喜知道,  这是到了内宫门。她使劲用头撞击轿子,  想引起守门侍卫的注意,  这样哪怕抵抗不过真的被隆宜公主送出宫去了,好歹能给太后娘娘留下点线索。隆宜公主和太后娘娘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娘娘便是知道了也定不会为难公主殿下。

        隆宜看姚喜使劲用头撞轿厢,怕她伤着自己,赶紧坐到她身边将手垫在姚喜脑后。

        这下姚喜不敢撞头了,她怕伤着隆宜公主的手。

        不知行了多久,轿子又停下了,轿外的宫女和侍卫重复了一遍之前说过的话。姚喜知道,这是到了外宫门。出了外宫门就不在宫里了,她身上没有牌子,哪怕长公主就近将她扔在这里她也是回不去的。

        出宫后姚喜被隆宜公主亲手扶着下了轿,换乘了马车。

        马车行得很快,“哒哒哒”的往与皇宫相反的方向疾驰着。

        隆宜见已离了皇宫,这才把姚喜嘴里的巾子取了出来,掏出帕子替姚喜擦掉了嘴角的口水。她见姚喜神色哀伤,又轻声安慰道:“难过什么?又不是回不去了?”

        “公主殿下,您送我回去好不好?”终于能说话的姚喜苦苦哀求道。

        “你这孩子怎么不知轻重呢?”隆宜看姚喜冥顽不灵就动了气:“难道陪在太后身边比你父母姐姐的性命还要重要?”

        “公主殿下您不知道,我不是姚显!”姚喜情急之下说出了实话:“我不是兰贵人的弟弟!”

        隆宜的脸色愈发难看了。姚显这孩子小时候挺乖巧的,怎么跟了万妼没几日变成这样了?竟然为了万妼连父母亲姐都不认了!“你再胡说道,信不信本宫还把你的嘴堵上?”

        “真的!!!”姚喜瞪大了眼认真地道。她想和隆宜公主解释清楚,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并保证不会连累姚家,然后再央求公主送她回宫。“我真的不是姚显!”

        隆宜的脸都气紫了。姚喜如果是她亲弟弟,她现在指定一耳刮子呼过去。好好的孩子怎么就能被万妼迷成这样?连自己是谁都不肯承认了。“姚喜!适可而止啊!别逼本宫替你姐姐教训你。”

        姚喜急得快哭了,她真的不是姚显啊!“公主殿下不信可以看我的脖子!我是女子并非男子。女子怎么可能是姚贵人的弟弟的呢?您说对不对?”姚喜仰起头,露出光滑的脖子,想告诉隆宜公主她连喉结都没有。

        隆宜瞥了眼姚喜的脖颈,面若冰霜地道:“男子若在年少时去势,一些男子特征本就会消失。比如没有胡须,没有喉结,声音变得尖细。这三样你都占了,但这只能说明你确实被人迫害做了太监,想拿这个装女子骗本宫未免太天真了些。本宫最后劝你一句,再敢为了太后亲不认,这辈子休想再回宫!”

        万妼本事真是大,但凡出现在她身边的男子,都会被迷得五迷三道,跟被下了盅似的。

        姚喜欲哭无泪。隆宜公主给的解释还真是完美……看来只能豁出去了。“公主殿下若还是不信,可以验我的身!”要不是她现在被捆着手脚,姚喜简直恨不得脱衣自证。

        “姚喜!”隆宜被气红了脸。“这等不知羞耻的话你也敢说?”让她验男子的身?姚喜果然在万疯子手里被折磨疯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也白读了。

        “公主殿下!奴才所言句句属实啊!”姚喜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隆宜公主才会信。“您要不信可以——”

        不等姚喜把话说完,隆宜就上前捏住姚喜的下巴,将刚才的巾子又塞了回去。“等你父母从南疆回来,看本宫不让二老好好管教管教你!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姚喜心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停!”随着隆宜公主一声令下,马车忽然停下了。

        坐在车前的宫女掀起车帘等着公主殿下吩咐。

        “本宫在此处采买完节礼要赶着回宫,你们两个雇辆马车送姚公公回封地后就不必回来了。”隆宜打算就送姚喜到这里。万妼要是发现姚喜不见了,肯定会派人找仅一溪之隔的她那里,她不能在宫外呆太久。至于送姚喜回封地的两个宫女,都是她从府邸带回宫的,因此她的人都不在后宫宫人的名册上,少了一个两个也不会被人察觉。

        宫女领命后扶着姚喜上了新雇的马车,出城往南去了。

        隆宜则领着人在街市挑选要送给万妼的东西。

        ***

        太后宫。明成帝高声对在殿外候着的宫女道:“取壶酒来,再叫厨房做些小菜。”

        万妼听明成帝这么说,皇帝似乎不仅没有要走的意思,还想和她把酒长谈?她现在满心都是姚喜,喝完茶后陪二人聊了那么久已经耗尽了所有耐心,她现在只想赶紧把明成帝和兰婕妤送走,继续方才和姚喜的未尽之事。“你俩回去!哀家乏了。”

        “太后乏了正好,酒能解乏。”明成帝知道万妼在逐客,故意装糊涂。刚才奉茶时,万妼这丫头没少捉弄他,眼下万妼想打发走他和兰婕妤,好再传那个叫姚喜的小太监进来伺候,他偏不让。

        万妼冷眼望着一脸坏笑的明成帝道:“哀家困了。”

        “太后困了也正好。酒能助眠。”明成帝没忍住偷笑出了声。

        姚双兰在一旁看着明成帝在太后娘娘面前淘气的样子,觉得二人还真是像母子。她也知道太后娘娘急着让她和皇上走,是还要弟弟进来伺候。想到弟弟之前打扮得妖里妖气,在太后娘娘面前强颜欢笑的模样,姚双兰又是一阵心疼。

        送弟弟离宫的事刻不容缓!她拜托过隆宜,一有机会就送弟弟出宫,只可惜弟弟一直和太后娘娘形影不离,找到机会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万妼觉得冯乾这孩子就是欠收拾,没规矩地突然闯入大殿吓坏了她家姚喜不说,现在又装糊涂故意硌应她。“皇上要真这么想陪哀家,不如哀家以后日日都去乾清宫用膳!皇上要是还嫌不够,哀家宿在乾清宫也不是不可以!”

        万妼说完成竹在胸地冲明成帝一挑眉:冯乾你敢坏哀家的好事,哀家就坏你的好事。来啊!互相伤害啊!

        明成帝心虚起来,他知道这事儿万妼铁定做得出来。他和兰婕妤之间本来进展就缓慢,要是万妼日日来乾清宫捣乱,他和兰婕妤之间只怕说句知心话的机会也没有了。而且万妼若当真宿在乾清宫,二人终究不是亲母子,哪怕再清白也难免会落人口舌。万妼这疯丫头不在乎名声,他却是在乎的。

        “太后歇息!朕和兰婕妤就不打扰了。”明成帝一如既往地认了怂。

        明成帝和兰婕妤一走,万妼就吩咐殿外的宫女道:“传姚喜进来!”她和姚喜之间的财色交易还没完成呢,万妼从盒子里取出一千两,露出了甜蜜的笑。

        宫女看着姚喜往溪水那边去了,便回话道:“姚公公出去了,娘娘请稍候,奴婢马上叫人去找。”

        “她没说去哪儿?”万妼的语气淡淡的,并没太在意。

        “公公兴许又去隆宜公主那边了!”宫女道。姚公公有事儿没事儿常往隆宜公主那边跑,这事儿大家都知道。

        万妼有些不快,她明明嘱咐过姚喜,没有她的旨意不许到处疯跑,哪怕隆宜那里也不行。“她还真是一刻都闲不住。差人去把她叫回来!”丫头疯得不知道着家,都过这么老半天还没回来,看来又和酒腻子隆宜喝上了。

        不过酒能助性,喝一点也好。万妼不由得想起姚喜酒后微醺的诱人模样,想到自己即将对姚喜做的事,既期待又紧张。她背着姚喜看了许多艳书春画,也在脑海预想过无数和姚喜行事的画面,不过看归看想归想,真的做还是不一样。

        去溪水那头寻姚喜的两个宫女听隆宜公主宫的人说姚喜并未来过,便商量着道:“你去宁安宫那边瞧瞧,我回去禀告太后娘娘。”

        宫女在殿门外站着回话道:“娘娘,公主殿下那边说姚公公并未去过。”

        万妼听宫女说姚喜没去隆宜宫里,脸上的怒气又多了三分,除了怒气,还有些隐隐的担忧。姚喜是爱没事儿就往外跑,可从前除了隆宜那边,但凡去稍远些的地方,哪怕不回禀给她,也会跟宫里其他人知会一声。比如要回司苑局一趟什么的。

        林昭仪宫里那件事儿是内官监那个叫福的太监有意陷害姚喜,姚喜跟在她身边定然无事,但离开她身边可就未必了。“差人去司苑局问问,还有宁安宫和钟灵宫。如果还寻不着人,就传哀家的旨意,搜宫!”

        万妼没有用午膳,她吃不下。

        更漏一直走着,不断有人来回话。

        “回娘娘,司苑局找过了,没有。”

        “回娘娘,芫茜姑姑说姚公公领了节礼再没回过宁安宫。”

        “回娘娘,钟灵宫那个叫寒秋的宫女说有些日子没见过姚公公了。”

        天色渐晚,转眼日头已掉落到了城墙边,宫里也点上了灯。万妼坐在大殿里一言不发,手里紧紧攥着一千两银票。

        “娘娘……您多少吃点?”芫茜听说姚喜不见了,放下宁安宫的差事赶了回来,回来听说太后娘娘今儿一整天只用了点早膳,便命小厨房用肉汤炖了点菜粥,亲手端着要喂娘娘。

        万妼摇了摇头,她没有胃口。她已经下旨搜宫了,还是没有姚喜的下落。

        如果找不着姚喜,只会有两种可能。

        要么被人害死之后毁尸灭迹了,要么离开皇宫远走高飞了。

        万妼更希望是第二种,姚喜要是昨日不见的,她也会更相信第二种。姚喜还有离开她的念头她当然会难过,可是只要人没事就好。姚喜要是逃了,她可以把人再抓回来,在相处慢慢打消姚喜的不安。

        但姚喜今日才向她坦白了一切。打定了主意要出宫的人,怎么可能多此一举冒死向她坦白一切呢?姚喜不可能是主动离开的,要么是遇害了,要么是被人送走了。

        被人送走……

        万妼不由得想起午那会儿来过的兰婕妤,兰婕妤向她敬完茶后,还东拉西扯地和她说了半天话。当时她以为兰婕妤在努力向她示好,现在想来却有拖延时间的嫌疑。兰婕妤为了姚家和姚喜的安危,把人送出宫去也是情有可原的。姚喜犯的毕竟是祸及全家的大罪,她可以不在意,兰婕妤却很难不担心。

        “起驾乾清宫!”万妼起身对芫茜道。她不确定姚喜是出事了还是出宫了,所以不敢耽搁。若是被兰婕妤送出宫去了当然好,若不是就糟了。

        到了乾清宫,万妼不等人通传就闯了进去。

        明成帝正和兰婕妤对坐着说话,见太后来了忙起身道:“姚喜不见的事朕已经听说了,太后放心,人一定会没事的。”他从未见万妼这么在意过谁,虽然对姚喜并无太多好感,但因为万妼的缘故也不得不对此事上上心。

        “皇上出去一下!哀家有事问兰婕妤。”万妼没有废话,她担心姚喜的安危,如果人不是被兰婕妤送走的就是出事了,她得赶紧另想办法救人。

        明成帝想问万妼和兰婕妤之间有什么事是他听不得的,还没开口就见万妼瞪了他一眼,便识趣地领着人出去了。反正呆会儿问兰婕妤是一样的,万妼现在正在气头上,他还是别招惹别妙。

        万妼待人都出去了,只剩她与兰婕妤时,对站在她面前刚行毕礼的兰婕妤道:“哀家知道你是姚喜的姐姐。”

        姚双兰被太后娘娘这话吓得怔住了。

        “不是姚喜说的,是哀家自个儿查出来的。”万妼霸气十足盯着兰婕妤道:“你放心,姚喜身上的罪和你们姚家的案子哀家都会摆平,你和姚喜之间的关系哀家也会替你们瞒着。现在!你老实告诉哀家,是不是你把人送出宫去了?”

        姚双兰在想该怎么回答太后娘娘的问题。下午那会儿知道弟弟不见后她也很担心,可是她不确定是隆宜帮忙把人送出去了,还是东厂孟公公对弟弟下手了,她还没来得及去隆宜宫里打听。

        “不是臣妾。臣妾从娘娘那里回来后一直陪着皇上在乾清宫的。”姚双兰如实道。

        万妼看兰婕妤在犹豫,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她盘问谁在意的从来不是答案本身,人没说出口的话可比说出口了的要真得多。兰婕妤只说不是自己,却并未央求她赶紧找到姚喜的下落。再说了,兰婕妤大小也是个主子,又有唐怀礼在一旁相助,根本不用亲自动手。一直陪着皇上这种借口,更像是欲盖弥彰的说辞。

        兰婕妤有事瞒着她!

        “不是就好。”万妼话里有话地对兰婕妤道:“敢把姚喜从哀家身边带走的人,无论是谁,哀家都饶不了他!”她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回宫的路上,万妼坐在轿对芫茜道:“让英儿芙儿盯紧兰婕妤。”看着芫茜,万妼不禁想到了唐怀礼,兰婕妤刚出冷宫,身边伺候的人也没个亲信。送姚喜出宫这件事,唐怀礼很可能搭了把手。“姑姑最好提醒下你家唐怀礼,有的忙能帮,有的忙不能帮。”

        芫茜知道娘娘这是怀疑唐怀礼与姚喜失踪之事有关,她不敢帮唐怀礼说话,只是乖乖地应了一声。

        万妼沐浴后没有用晚膳就睡下了。

        她没睡在寝殿,而是歇在了暖阁。褥子和枕头上还有姚喜的味道,两只枕头,万妼睡了一只抱了一只,她把头埋在枕头上用力吸了一口气。那种熟悉又另人向往的味道灌入鼻腔,最终飘进了心里。

        万妼侧身蜷缩成一团轻轻合上了眼,一行眼泪横流过鼻间与另一行眼泪相汇,滑过脸颊落在了枕头,把石榴红的锦缎枕面染成了深红。

        她怕再也找不回姚喜,怕姚喜从此彻底消失在她的生命里。心一阵一阵地疼,像是被人揪着拧着掐着拿刀子扎着。

        入了夜还未到隆宜公主的封地,宫女领着姚喜住进了客栈。

        因为姚喜要吃饭要如厕要睡觉,不能一直这么捆着,宫女便替她松了绑,用早就准备好的铁锁将姚喜的脚锁在了床柱上。“姚公公多担待,公主殿下的吩咐奴婢只能照办。这链子长,您在房走动是没问题的。”

        “谢谢姐姐。”姚喜甩了甩僵痛的胳膊,眼睛有意无意地瞟着宫女腰间别着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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