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旧时·方舟（四）
那是漫长幽暗的回忆……
有一次，在云中城，星岩对我说，旧世纪的崩坏，就是新世界的起点。
那些话那时的我已不再记得，直到我成为赫希时，才明白他话里的含义。
他要开创一个新的时代，而我和焕·G09，就是他在新世界的使者。
星岩说，毁灭这个文明，是这个文明让另一个文明感觉到了威胁。
能让另一个文明感觉到威胁，自然是荣幸的，毁灭它，文明也就得到了尊重。
这个故事已经没办法从开始讲起，因为我已不记得，漫长的时光不仅剥夺了我的人格和记忆，还有那些本不该遗失的感觉。
公元2034年的夏天，北冰和焕前十八年所经历的一切，都从世间蒸发了。
除了彼此的父母，再无人知晓他们的踪迹。
在北冰和焕沉睡前，星岩便开始了他的计划——开创新时代的十字计划。
而他现在，要将北冰和焕送去未来，作为最终兵器，终结战争。
星岩说，“我要送你和焕去未来，三百年后，你们将终结这场战争。”
他依旧会用我们的名字称呼他们，而不是编号G09G19之类的。
“为什么？”当泛蓝的药液漫过腰迹时，北冰问他。
“全世界的能源采集塔已经使地球不堪重负，如果没有人愿意做出改变，地球就会毁灭。”
“你太年轻了，北冰，你不知道，就算一个人再强，也无法与一个世界对抗。”
“而我要对抗的不仅是一个地球，还有已经在建造的殖民星球。”
“宇宙之心给这个世界带来的仓促变化，我已经无法掌控。”
“你放心，我会在未来安排好一切，你只需要和焕一起终结战争。”
“……我的爸妈呢？”话音刚落，药液漫过头顶，北冰挣脱头顶的控制器，贴在玻璃上，嘴巴一张一合的说。
星岩说，“我们都将为理想献身。”
北冰再次睁开眼睛，是公元2060年，比计划预先了整整两百七十五年。
星岩容颜未改，依旧云淡风轻的说，“红雾危机已经开始十二年了，需要一个人去到围墙之外，清除那些知道计划真相的科学家。”
“……焕呢？”
“我没有唤醒他，我需要你成长，所以，去杀了阿德尔.修。”
北冰问，“对这个世界来说，他是无辜的吗？”
“他制造出了红雾，虽然是我让照玉偷出来的。”
“星岩，你是文明的罪人。”
星岩无所谓的回答，“为了地球，牺牲是必要的。”
“我明白了。”
北冰在沉睡了二十五年后，走出了十字基地。
这时，世界已经与记忆中完全不同了。
宇宙之心带来的智慧与科技，让地球文明高速发展，短短二十五年，竟然已经让火星成为了第一个殖民星球。
云中城·源世界，也正式浮空，成为全世界的控制中枢。
北冰没有再见到父母，星岩给她看了记录，他们与源粒子融合失败，已经化作了光子。
她在温室之外，红雾最浓的区域，见到了阿德尔.修。
那是在研究室里，也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年轻人，很难想象，他与星岩出生在同一个时代。
不过，既然星岩能容颜永驻，那么，阿德尔.修也可以吧。
在研究所见到他的第一眼，北冰就收起了光解武器，那种眼神太熟悉了，孤独又寂寞。
“你就是G19？”他问漂浮在空中的女孩，雷鸣电闪之中，她身后的四柄梭形长枪如太阳光线散射。
她点头，手指微动，长枪出击，就打破了连光解武器都无法分解的金属玻璃，控制着引力环降落在他对面。
阿德尔.修暗暗点头，心想不愧是十字基地解算了宇宙之心后，创造出来的光能武器。
星岩说，科技的终点或许就是魔法。
而北冰并不关心。
她只担心自己能不能遵守与焕的约定，在未来相见。
北冰将长枪对准他，问，“你知道我？”
“虽然源世界的保密系统很强，但我还是能推测出一二。”研究室里，年轻人脱下防护服，穿上十字基地一成不变的白衬衫。
肩膀处，依旧是金色十字星符号，缠绕着炽烈如火的蔷薇。
他继续说，“红雾战争的终端之一，不过，星岩既然派出了你，就说明有把握解决我。”
北冰收回长枪，问，“你见过焕吗？”
“你是说另一个战争终端吗？这倒没有，不过，你和我对话，就不怕星岩对你不利？”
“……”北冰语塞。
看到她的表情，阿德尔.修就知道，她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
“G19，你知道奇域吗？”
“那是什么？”
“一个规则混乱，无法以常识面对的区域。”
“与我何干？”
“你所持有的武器·天谴，就是从奇域得来的。”
“天谴……你是说这个？”北冰将其中一把长枪握在手中，细细打量，“这不是十字基地通过意识控制的量产型武器吗？”
“呵，怎么可能，如果这么简单，为何还要唤醒你？”阿德尔.修嗤笑，投影出天谴的来历。
“它原本是属于我的，但我没有融合源粒子，无法控制，只能让它们与你融合。”
北冰呼吸一滞，问，“你要把它拿回去吗？”
“不，我要和你做个交易。”阿德尔.修微笑道。
下一瞬间，屏蔽器打开，监听这一切的星岩听着乱码，丢下耳机，对机械眼吩咐道，“一个月后，销毁记录。”
“我可以帮你和焕脱离星岩的控制，只要你带我飞跃整个伊甸园，到奇域去。”
“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我和你一样，向这被利用的一生复仇。”
属于阿德尔.修的记忆，如同野火焚烧了北冰的意志，很快，那段记忆又被阿德尔.修清除。
“我刚才，看到了什么？”北冰摸了一下光洁额头上的冷汗，问。
阿德尔.修指指脑袋，“我的一部分记忆，这是记忆遗传技术和记忆清除技术，很难以置信吧，这都是宇宙之心带来的改变。”
北冰看着他，想了一会儿，“好，我带你去奇域。”
那是北冰与阿德尔.修的唯一一段旅途，从红雾最浓的区域，横穿整个伊甸园，到达奇域。
途中，北冰将引力环暂借给了阿德尔.修，自己骑上长枪，在云中飞行了数天后，到达了奇域。
那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和不知名生物的乐园。
而她和修，就像是被放逐在了世界尽头，天地空旷，浩瀚无穷。
“这里的风景不错吧？”修一脚将脚边的变异生物踹开，对浮在半空，面露恶心之色的北冰说。
“黏糊糊的……你不嫌脏吗？”北冰看着那沙滩上的变异生物，胃里翻江倒海，可实在没什么可吐的。
这时候，北冰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好像，不用进食，也没有注射营养液？”
阿德尔.修毫不意外的说，“那是因为你处于义体之内。”
“这样啊……那你呢？你也是仿生人？”
“不是，我是彻彻底底的二级进化种。”
“啊？”
见她面露疑惑，修朝她一笑，眼睛瞬间变成金瞳，带着命令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下来。”
北冰“啪——”的一声，从长枪上掉了下来，摔进黏糊糊的变异生物群里。
“啊啊啊啊啊啊！”
海滩上爆发出强烈的雷霆之光，将附近海域的海地生物电出了白眼。
阿德尔.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的点头，“难怪星岩会把你作为战争终端保存在十字基地，这么强大的雷电之力，”
浮在雷霆之中的北冰不可置信的看着掌心的纹路，问修，“这是怎么回事？”
他说，“果然，你是一级进化种。”
她落在烤焦的变异动物中，收起雷霆之力，“……听起来没你厉害。”
阿德尔.修点点脑袋，“是有点，但我主要是精神力和指令，而且，我也没整明白宇宙之心的启示录究竟是什么东西。”
“启示录？”
“就是源粒子，跟我们融合的那个东西。”
“啊，我好像有印象……”
“那东西，它有自我意识。”
“唉？”北冰一愣，心想我还以为是错觉呢。
“不说那个了，走吧，马上就是奇域了。”修摆了摆手，踩着满地的变异动物，直接踩上了海面。
一瞬间，海面风平浪静。
“多亏了你的雷电之力，重启了奇域的运转。”
“……你一早就计算到了？”
“是的哦(´-ω-`)”修说。
“……”北冰停住脚步，不再往前。
天谴携带着雷霆之力，引起了天地共鸣。
修眯眼笑，“不用那么警惕，我不会伤害你，你的命不该绝于此。”
“你不是想知道如何脱离星岩的掌控吗？奇域，会给予每一个到这里的进化种以指引。”
“从前，是星岩，是我，现在，就是你。”
命运啊……他无奈地想。
公元2060年的夏天，我参与测试时，在红雾区失踪了。
一个月后，机械眼在奇域附近发现了游荡在海滩上的我。
那时我还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也未曾想过有一天，记忆会将一切真相都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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